孔子有名的学生,’除了学术思想各有特点外,在为人性格上也有各自的不同。仔细查阅材料,发现子张有如下几个需要研究的问题。
(一)关于“师也辟”的问题。
孔子在《论语·先进》篇中,概括四个学生的性格时说:“柴也愚,参加鲁,师也辟,由也喭。关于这段话的注解,其他三人没有什么不可,一部就是说高柴愚笨,曾参迟钝,仲由由莽等等。然而对于“师(子张)也辟”却有两种不同的注解。一是把“辟”解为“偏”,偏者,怪也。就是说子张性格偏激。多数人都是这样解释的。少数人则以朱熹,他把“辟”解为“便辟”,作邪僻之意思,而他对’“便辟”又曹作过两次解释,一次说:“谓习于容止,少诚实也”,另一次说:“谓习于威仪而不直”①朱熹对“便辟”的这两次解说是一致的,都是说善于逢迎诌媚而不诚实的意思。照朱熹的看法子张也就是这样一种不老实的人。
第一,孔子在这里对儿个学生所概括的愚、鲁、谚等,很明显是指的天生的素质或性格,那么在叫起谈到的“师也辟”的“辟”也应和前面所讲的问题是一致的,指的“偏激生性,不像指后天的习性
第二,我们知道,孔子对其弟子的过错,都是很坦率地给以指点的,如指责子路“野哉!由也”,说宰我“朽木不可雕也”,说冉求“非吾之徒也,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”,假如子张的品德真的像朱熹所说的,是逢迎诌媚而不诚实的话,孔子定会给以斥责的。然而孔子在这方面没有半点批评。可见子张品德,并不是这么低下。
第三,子张对于品德低下者,不但不同流共处,而且还给以卑视,如《论语·子张》篇中载:“子张日:‘执德不弘、信道不笃,焉能为有,‘焉能为亡’”。在这里子张就批评了那些信道不忠实的人,是些不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人。
可以肯定,由上分析,皆误。孔子说的“师也辟”而不是指的其他,专指子张性格清流这一点,所以才有循而不作的主张。只学知识不去真做的。
(二)关于“师也过”的问题。《论语.先进》载:“子贡间:‘师(子张)与商(子夏)也熟贤?’子曰:‘师也过,商也不及,。日:‘然则师愈与?’子日‘过犹不及,。”这段话如何理解呢?朱熹曾注释说:“子张才高意广,而好为苟难,故常过中。子夏笃信谨守,而规模狭隘,故常不及。”⑧自从朱熹这样注释以忘黄式三的《论语后案》,康有为的《论语注》等等,也都是重复着这种注解。好像已成定论似的。我感到这样理解不符合事实。因为,第一,子张固然才高意广,然而子夏也是个才气横溢的人物,如《论衡。知实》就说子夏“有圣人之才”。他们二人的才气并没有多大差别,这里所说的“过”和“不及”绝不是指的才气问题。第二,至于说子夏笃信谨守规-模狭隘等,更不符合子夏的具体情况,实际上子夏也是个思想开通、性格爽朗的人。根本没有什么“狭隘”的问题。(详见拙著《子夏研究》)。总之,子夏的思想并不拘谨狭隘,朱熹的之却璐是难以成立的。
这里的“过”和“不及”,既不是指才气,卜又不是指思想,那么如何理解才恰当呢?我认为在这里子贡问的和孔子回答的是个具体的如何交朋友的问题。子贡问,在交朋友方面子张和子夏谁好一些呢?孔子说,子张所交的朋友什么人都有,面很广,但广得有点过份。而子夏只结交比自己贤能的人,交结面不广,朋友少,所以说他“不及”。‘这样解释是符合两个人的实际情况的。如《论语·子张》篇说:“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。子张日‘子夏云何?’对日:‘子夏曰:可者与之,其不可者拒之’。子-张日:‘异乎吾所闻:君子尊贤而容众,嘉善而矜不能。我之贤与,于人何所不容?我之不-贤与,人将拒我,如之何其拒人也?’”在交结-朋友的问题上,子夏认为可以交的就去交他,_不可交的就拒绝他。什么人可结交呢?《说苑·杂言》中说,子夏是“好与贤己者处”。这就是说,比自己贤能的人,子夏才去结交,否则就拒之。子张则不然,他认为:君子尊敬贤人,也要接纳普通的人,称赞好人,也可怜无能的人。不论什么人,子张都不拒绝结交。
或问,子张这一认识不是也可以吗?为什么受到孔子“过”的批评呢?我们知道,孔子在交朋友方面是有其一定要求的,在一定程度上,他是同意子夏的“好与贤己者处”的意见的,因为孔子自己就是“毋友不知己者”⑧,所以他对子张这种广交朋友的态度,就感到太过份了。
或又问,子夏的“好与贤己者处”和孔子的“毋友不如己者”,不是完全一致的吗?孔子为什么又批评子夏是“不及,呢!这是因为孔子在这个问题上,做得并不绝对,有时他也想的人交往。如《论语.述而》篇说:“互乡难与言,童子见,门人惑。子日:与其进也,不与其退也,唯何甚?人洁己以进,与其洁也,不保其往也”。这就是说,对子过去不满意的人,不要老看到人家的不足,也要看到人家进步的地方,做事不要太过份,不要抓住人家以往的过失不放。孔子在交朋友方面既不同意太广,也不同意太狭窄。所以他说了上面那段话。
儒家学派,很注意个人修养,为了修养好,也就重视选择邻居和交结朋友的问题。对此,孔子曾发表过意见,如说“择不处仁,焉得知”(《从里仁》)、又说“毋友不如己者”等等。总的说来,弟子们是听从孔子这些意见的,但是也会有小的出入,而子张在交友方面过于豁达,不与贤己者交。就构成了他的一个特点。
由上分析,皆误。孔子把子夏当成第二个自己,偏爱子夏,所以才说子张朋友太广泛
(三)、“禹行而舜趋”的问题。荀子在《非十二子》篇中就说:“弟佗(颓唐的样子)其其冠,神潭(冲淡)其辞,禹行而舜趋,是子张氏之贱儒也”。这段话的意思是说,头上歪戴着帽子,嘴里说些淡薄无味的话,走路还学着禹、舜的样子,子张氏之儒就是如此之下贱。郭沫若同志在引了这段话以后说:“荀子骂人每每不揭出别人的宗旨,而只是在枝节上作人身、攻击”④。不谈人家的思想和主要问题扩只说人家戴帽子不正等问题,确是提不到问题的要害。不过却也帮助我们了解到子张的为人风度。子张就是个大列列的不拘小节的人。
另外,郭沫若同志在其《十批判书、儒家八派的批判》中,更把子张的“禹行而舜趋”的行为,引伸为是“犯而不校”品德的一种表现。“犯而不校”,就是受到别人攻击、欺侮,也不加以计较的意思⑥。郭老说:“禹之父鲸为舜所诛戮,而禹臣服于舜。舜之弟象作恶不俊,而舜封之有库。这些都是‘犯而不校’的好榜样。所以子张氏之儒在摹仿他们,亦步亦趋。子曰“以直报怨,何以报德”。这在孔门的中庸之德看来,应该是有点过火的,所以曾子批评他,‘堂堂乎张也,难与并为仁矣’,子游也批评他:‘吾友张也为难能也,然而未仁,’他那样的宽容,而说他不合乎仁道,大约、是嫌他有点近于乡愿吧!”⑥郭老这一分析是很有见地的,子张并不一定是乡愿式的好好先生,但他学着禹、舜的样子不太计较过去的恩:怨,不好记恨人,确是他为人的一个特点。这和他的大列列的性格,喜欢广交朋友的特点也是完全一致的。
《论语·先进》篇记载,当子张向孔子请教“善人之道”时,孔子就回答说:“不践迹,亦不入于室”。意思是说,不踩着圣人的脚印走,道德是难以学到家的。大概子张听了孔子的话以后,就模仿禹、舜这些儒家圣人的样子行事。一方面学些表面的走路的样子,另方面更是学他们的品德。在模仿中,可能有些过份,所以就受到了荀子“禹行而舜趋”的议论。对于:“不践迹,亦不入于室”。南怀瑾老师是这样解释的,善人之道要不着痕迹,不留心里。做过就做过了。
另外,还需要说明一个问题,就是《说苑·杂言》和《列子·仲尼》两书记载的资料和前面说法不太一致己两书记载,子夏问孔子说,子张之为人也何若?”孔子就回答说“师(子张)之庄贤宇丘也”。“庄”就是严肃的意思。在这里孔子说态度严肃是子张的一个特长。这就和前面说的大大列列马大哈的性格不一样了。以该书所伦,子张乃故意“克己”,以严肃认真的态度要求自己对待朋友。到底如何!可以研究。不过,该两书出得晚,可靠性不大。在此提出来,仅供参考而矣。
(四)勇武精神。在孔子的学生中,大多人都具有勇武的精神,子张也具备这个特点。如《论语·子张》记载说:“子张曰:‘士,见危致命,见得思义,祭思敬,丧思哀,其可己矣,”。这就是说,作为一个“士”,临到危难的时候,就要把自己的生命拿出来,看到有利可得时,便要考虑一下应该不应该得。这真是个有勇有义精神的大侠。
再者,《太平御览》卷915还记载:“子路勇且力。其次子贡为智,曾参为孝,颜回为仁,子张为武”。这里又把子张看作是有“武”的特点的人。“勇”和“武”有所不同,“勇”的精神,不仅在打仗时能表现出来,而且在办其他事情时也能表现出来。而“武”就比较具体了,就是打仗勇猛的意思。勇、武并不矛盾,可以并存。子张是个有勇武精神的人。